本文刊于2018年第6期《艺术评论》（总第175期）

由于与中央美术学院吕品昌教授的朋友关系，我认识了他的许多学生。国际陶艺学会（IAC）第46届大会于2014年9月都柏林召开，主题为：“移动的物体：从地理的过去到虚拟的现在”。4月初我收到IAC都柏林大会执行主席迈克·摩尔的邮件，希望我组织一批小件作品参加展览，作为都柏林大会活动内容之一。展览场地为爱尔兰国家级博物馆——切斯特·比蒂图书馆。博物馆位于都柏林城堡，是一个综合性艺术博物馆。她不仅是爱尔兰最佳博物馆，也是欧洲最佳博物馆之一。时间紧凑，所有展品必须在5月初完成征集，6月底海运爱尔兰。我通过微博、微信、电子邮件、手机短讯等通讯方法传播消息，最后收到一百多件作品图片。经过IAC的五位评审网上投票表决，最后选出了14位艺术家。钞氏兄弟的《红色年代-拖拉机》作为入选作品为博物馆永久收藏。

1973年，钞氏兄弟出生在河南省新野市。中原地区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文化沉淀极为丰富。同时因土地肥沃，河南历来是中国的人口大省，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地因历史上诸葛亮火烧新野而闻名。新野县境内多汉墓古冢，出土了大量的汉代画像砖，证明了当地挖土造砖的悠久历史。据称新野上港一个村庄就有近万人口，也是传说中、“八百窑匠”的所在地。钞家世代都以种地和做黑陶为生，家里现存两件“双耳鱼形花瓶”就是100年前祖辈留下来的“传家宝”。钞家有三兄弟，大哥钞遂改一直做传统陶瓷。钞子艺与钞子伟从事陶艺创作。自小看着父辈及乡邻做陶烧陶，耳熏目染，也曾经跟随父亲与大哥做陶多年。白河之水、新野古城为他俩留下了太多的记忆，成为日后艺术创作取之不尽的源泉。

从一部陶瓷艺术发展史分析，写实主义风格的陶艺创作并非钞氏兄弟所首创。譬如宜兴紫砂器中的仿生茶具（又称“花货”），用紫砂泥仿制竹木与坚果等惟妙惟肖。台湾陈景亮（阿亮）受到宜兴的影响创作了朽木系列陶艺雕塑《桥》《课桌椅》等创作。还有20世纪70年代起闻名世界的美国超级现实主义大师玛莉莲·莱文的仿旧皮革陶艺雕塑等等。钞氏兄弟用陶瓷材料几乎玩遍了所有材质领域，其中包括仿制竹木、金属、皮革、橡胶、纸张、纺织品的各种材质肌理。钞氏兄弟于1998年先后来到北京。20年来他俩的创作从红色经典-拖拉机、火车、汽车，到各种传统建筑，再延伸到鞋帽等日常生活物品。伴随着科技与经济的迅速发展，老建筑在视线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亮大玻璃、不锈钢建筑，人们的传统生活方式也获得了很大的改变。展厅里他俩的写实主义陶艺往往带来记忆的碎片。那种真实与虚拟的矛盾对抗，以及产生的幻觉，令观众忍不住要动手摸一下，用肌肤感受陶瓷材质的真实性。他俩的作品正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与几代人的集体记忆，也因此触动了无数观众的深情感慨与共鸣。

钞氏兄弟的作品中兼有金属、竹木、皮革、橡胶、纸张、纺织品等许多不同材质肌理效果，极大程度地体现了陶瓷材料的艺术语言的无限可能性。在他们的作品中在貌似粗狂即兴随意中可以发现许多细节描写。仿制不同材质肌理需要不同的黏土。如何用黏土体现这些材料色泽与肌理是作品成功的关键。黏土有颗粒大小粗细、粘性优劣差异、色泽冷暖深浅、烧制温度高低等各种区别。他俩根据创作的需要采用不同地区的泥料。宜兴、淄博等地的陶土，家乡地区的陶土（古代汉画砖使用的那种陶土），还有南阳方城以及河北周边的泥料，当然还有景德镇与唐山的瓷土。瓷土与陶土混合使用也是他俩常用的方式。黏土的性能需要很多次实验才能够逐渐把握。他们甚至在黏土中掺入其他材料，譬如麻丝、稻草、或黏土熟料以增加作品的韧性。大件作品在干燥与烧制过程中因收缩不同步而产生开裂是陶艺创作中最难以克服的重要环节。他们尝试用塑料纸选择性地包裹，增加透气孔，延缓干燥与烧制时间等等方法来克服。每一个细节都需要慎重考虑。每一种成功都隐含着无数的尝试与失败。

钞氏兄弟——钞子艺与钞子伟是国内中青年艺术家中的重量级人物。这里的所谓“重量级”不仅是指他俩在中国当代陶艺界的重要性，同时也是指他俩作品的体积、重量和数量。大批量的作品产生需要体力与坚定不移的拼搏精神。除了钞氏兄弟的勤奋刻苦之外，他俩所以能够成功的另一个因素是兄弟两人合二为一、默契配合的结果。钞氏兄弟是一对孪生兄弟。每当提起钞氏兄弟，我不知道应该把他们兄弟计算成单数还是双数。虽然从户籍制度来看，他们绝对是属于两个独立的个体，他俩的教学背景也略有差异。但是从他们的艺术生涯去研究，他俩又绝对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他俩所有作品都是以“钞氏兄弟”共同具名的。

钞氏兄弟两人外貌十分相似。但据了解，其实他俩从性格到处事行为都有很大的不同。相对而言，一人对专业更执着，更纯粹，在作品创作中更主动一些；另一人动手能力更强一些；一人粗犷，一人细腻；一人主内，一人主外；相互协调、互为补充。钞氏兄弟自小到大几十年一直在一起，中间只有在求学短短的几年有短暂的分离，他俩之间的性格习惯都能够互相心领神会。虽然他俩也经常会为一些事发生争执，由于对彼此的性格都很了解，这些争执都不会超越某种范围。世界上曾经有不少学者试图研究孪生兄弟姐妹的行为模式。但孪生兄弟在艺术创作领域默契配合如同左手与右手，这种现象可能在中外艺术界也是绝无仅有的。这是其他艺术家所不具备，也无法模仿复制的成功因素。无论哪个行业，亲密无间的团队合作精神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但是无论怎样默契配合也难以与孪生兄弟相比拟。

周光真：四川美术学院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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