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雕塑语言转型
——以钞氏兄弟30年探索为例
钞子艺
中国人早在新石器时代就发明了陶器,在秦汉和隋唐时,陶塑上曾一度出现过灿烂辉煌的阶段。这个古老的材料一直被沿用至今,它也因其独特的材料特性和工艺手法,深深地吸引和打动着更多的观众,并为之痴迷、为之心动,并且,在当代艺术表现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在运用陶瓷媒介进行着创作。而我们作为陶瓷雕塑多年的实践者,希望通过自身的研究,在陶瓷雕塑的材料、工艺、烧制和艺术表现等方面做更深入的挖掘和探索。
家族传承与早期探索(1992—1997年)
我和我的双胞胎弟弟出生在河南新野,家族世代以制陶为生,爷爷和父亲都是当地手艺高超的艺人,大哥从小很好地继承了父辈的手艺。我们从小就生活在陶缸瓦盆的世界,每天看着父亲和大哥在作坊里忙碌,放学回家也经常帮着拉土、揉泥、端坯。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便学会了很多传统陶器的制作方法,在十几岁时,就可以拉出很多不同形态的陶器了。童年时代,几乎所有闲暇时间都跟着父亲在作坊里做陶,尽管从年头忙到年尾,也仅仅够维持基本生计,那时候觉得做陶太苦太累,所以当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长大以后再也不做陶了,希望早日脱离“苦海”。
后来我和弟弟先后考入同南阳理工学院,学的都是雕刻专业,因为学校离老家很近,于是开始尝试做一些陶塑放在老家的土窑里烧制,毕业时也曾经用粗陶做创作,并在毕业展上获得了一致好评,其中的几件作品在展览上获了奖,由此便增加了用陶瓷材料做作品的兴趣。
第一次转型:(1998-—2002年)《流逝的记忆》《消失的家园》
毕业后在河南工作,一直觉得要想在艺术上有所精进,必须继续深造,于是从1998年开始,我和弟弟先后到中央美院、清华美院学习。那时候除了学习之外,每到星期天、节假日都会骑着单车,带上速写本和画架来回穿梭于京城的大街小巷,当时曾多次游走在北京的老城区,常常流连忘返不能自拔,当时一直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因为在印象里那些大大小小带‘门’的地名,其实物早已消失,只留下一个一个个抽象的概念,皇城的威仪和古城的辉煌蜷缩在‘现代’的大都市里,看着一条条胡同正在消失,心中常常涌起一种彷徨、失落的愁思,也促使我们拿起手中的泥塑刀,以一种悲悯的情愫再现心目中的家园以及古都的辉煌。由此,先后创作了《消失的家园》和《流逝的记忆 》等系列作品
“消失的家园”和“流逝的记忆”,以写实与意象手法相结合,“塑造和再现”中国过去的各种经典的建筑和不同物件,如老板车、辘轳、老皮箱、老船、老灶台、解放鞋、茶缸、收音机、老电话等。着意表现其历经岁月沧桑和风雨侵蚀的斑驳效果,在其象征性的意蕴中,让历史的画面凝固在作品中。很多东西伴随着中国的历史进程,一直延续了数千年,但随着当今社会的快速发展和变化,正一点点消失或退出历史舞台。但是,它们所承载的历史意义和文化价值却是那么深刻。所以,作品更多的是记录、叙事和呈现,通过陶瓷泥片与雕塑手法相结合,把不同瓷区、不同温度的釉料与陶土进行糅合处理,力争保持泥土固有的特性,作品以一种朴素、自然的状态呈现出来,使人产生对历史文化遗存的眷恋与思念。
第二次转型:(2003—2008年)《东方红》系列
我们于2003年底在北京成立“钞氏兄弟艺术工作室”。于是开始着手东方红系列的创作,而“东方红”的缘起,基于几个方面:中国几代人光荣梦想、完成童年的愿望和东方红精神赋予的时代意义。
新中国建立以后,“东方红”便以一个特定的符号登上了中国历史的舞台。而东方红拖拉机的诞生宣告了中国农业开始走上工业机械化作业的道路。它由此也寄托着中国老一辈拓荒者的希望和梦想。而老火车、解放车、吉普车等同样承载着这一时期建设者的梦想。在童年的记忆里,我们六七千人的村庄只有一辆履带东方红拖拉机,每到春耕秋收,看到这个庞然大物在农田里来回驰骋,翻江倒海的场景,内心都会激动万分,总是感慨,一个铁疙瘩怎么能跑起来,当年在偏远的农村都很蒙昧,什么“电灯电话洗脸盆里会说话”,一切都是那么充满好奇。至今还清楚记得和一群小孩追着拖拉机跑、也记得农忙结束拖拉机停在村队部院外,一帮小孩争先恐后爬上爬下的情景。当时就有一个梦想,长大了以后一定要当一个拖拉机手,这个梦想也随着渐渐长大,多年以后便成了我们创作的缘起。如果说,“消失的家园”和“流逝的记忆”,是因为感性的冲动所谓的话,那么“东方红”系列则更多理性思考的结果。我们希望通过这些“工作马”,解读出了那个时代的命运,感悟到了那个时代的民族精神,体会到了那个时代的青春与浪漫,也品味到了那个时代的悲情与壮阔。
第三次转型:(2009至今)《鞋履》《百年问道》等
中国艺术品收藏在本世纪初到2008年,曾出现过火爆和繁荣场面。2008年后,艺术市场的火爆迅速进入萧条期,这时候我们正好静下心来看书学习,思考更好地拓展陶瓷媒介,探索更多表达的可能性,使它更具有当代性和前瞻性。《鞋履》《百年问道》则是我们长时间思考、创作和践行的具体体现。
而《鞋履》系列从2008年就开始了,我们用十年时间做了108双一米长的巨型陶瓷鞋子。“十年一剑”也是一个修行、修炼过程。创作从搜集素材、整理资料到深入研究鞋履文化,城市到乡村、再到山区。在创作过程中,夏天烈日当头、挥汗如雨,冬天三九严寒、寒风袭人,从一点一滴的制作、实验、画釉、上彩、烧制,可谓工程浩大。
每双鞋子因材质、颜色的不一样,所以也要用不同的陶泥进行表现,各种泥巴性也有很多差别,有些适合高温、有些只能低温、有的韧性好、有的可塑性强。颜色上变化也很大,故而对材料和技术的要求也相对较高。在成型过程中常会遇到各种问题,厚薄不一、干湿不均、制作技术不过硬等等,制作到烧制完成常常会爆裂,效果不满意等,反复讨论,修改实验,无数次失败,攻坚克难,最后终于克服各种困难,把一件件两百斤重,一米大的陶瓷鞋子,完美呈现在观众面前。
我们常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可见鞋履对每个人的重要性。所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也希望通过做108双“鞋履”作品,看到的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而之所以选用“陶泥”和“瓷泥”进行表现。因为“陶泥粗犷古朴,比较适合表现浑厚质朴的题材。 瓷泥则温润细腻,更适合表现华丽精致的内容。”我们也时常会在泥料上加入化妆土、色剂、化工原料以及苏打、食盐、草木灰等。使用不同瓷区、不同温度的陶土,力争保持泥土固有的特性,使作品以一种朴素、自然的状态呈现出来。在表现上,摒弃当代流行艺术的光鲜艳丽、浮泛虚饰之风。用写实和意象相互融合的语言,显现着黯淡、沉郁的悲剧色彩。表现中国传统经典建筑、老物件等,历经岁月沧桑的痕迹。
我们在做作品的时候,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大多数雕塑者都会采用万物之灵“人”来表现作品,而我们以上的作品大都采用“借物喻人”的手法,用“物”来表现并寄予人的思想和情感,借此来表达对人生和社会现实的思考。这些“老建筑”“老物件”展现了人生不同的经历和生活状态,同时也表现了历史车轮所带来的必然变迁,在语言表现上也远远超越了物体本身的意义。
著名陶瓷雕塑家钞子艺(左一)、钞子伟(右一)
著名陶瓷雕塑家钞氏兄弟作品
《东方红》140X93X80cm 陶瓷 2005年